近几个月,我仿佛被无形的潮水淹没,沉沉浮浮,难以喘息。并非身体出了岔子,是我放任了心中那头名为情绪的困兽,任由它撕咬、践踏,最终彻底压垮了自己。懒惰像一层厚重的苔藓,覆盖了行动的欲望;悲观与消极如同挥之不去的浓雾,遮蔽了前路的微光。对周遭的一切,我提不起半分兴致,仿佛灵魂被抽离,徒留一具躯壳在世间茫然游荡。我看不清镜中的自己,那张模糊的脸孔,既熟悉又陌生;更望不见未来的路径,每一步都踏在虚无的流沙之上。记忆里的那个我,曾经在无趣中也能寻得一丝自嘲的趣味,在悲观的底色上涂抹着倔强的乐观。而如今,只剩下一片废墟般的颓唐,在废墟里,我听见自己无声的叹息。
我清楚地知道,我正在经历一场旷日持久、前所未有的内耗。一个声音在心底呐喊,渴望停下来,渴望挣脱这片泥沼,爬向阳光能照见的地方。然而,另一个更强大的力量却牢牢攥紧了我的意志——我控制不了。这内心的战场硝烟弥漫,战况惨烈,却寂静无声。我无法向任何人描绘这破碎而混沌的内心图景,甚至连我自己,也如同面对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,理不出头绪,道不明缘由。
这便是近两个月来,我生活的真实底色。一切的开端,不过是为情所困。一场情感的骤变,一次深刻的失落——因为一位于我而言重逾千钧的人,将我决绝地推离了他的世界(具体缘由不便多言,恐生波澜)。自那一刻起,我仿佛失却了支撑生命的脊梁。朋友圈、QQ空间,成了我无声呐喊的广场,我频繁地发布着那些浸满泪水的伤感文案。讲真的,动机单纯得近乎卑微:我渴望有人能穿透这文字的表象,读懂我灵魂深处的呜咽,尤其渴望那个人——那个将我遗弃在荒原上的人——能有一丝回眸,一丝动容。然而,冰冷的现实是,回应我的只有更深的寂静。没有救赎的手伸来,我却在日复一日的自我暴露与期待落空中,更深地滑向那名为绝望的深渊。
这深渊的引力是如此强大,它早已超越了心境的阴霾,开始蚕食我的身体。平日里,工作日尚能维持一种表面的秩序。置身于课堂的喧闹与同学的欢声笑语间,我尚能短暂地扮演一个“正常”的角色,让机械的忙碌掩盖内心的空洞。可双休日,却成为我最难熬的刑期。每每周五下午归家,不出三个小时,那熟悉的窒息感便会如约而至,沉沉地压上心头。周日白天因补课而勉强得以喘息,然而其余的时间——那些被拉得漫长而粘稠的黄昏与深夜——我唯一能做的,便是将电脑的音乐开到最大,然后陷入一种不由自主的、漫长的发呆。思绪是断线的风筝,在虚无的风中飘荡,我尝试过看书、刷剧、做任何事来转移注意力,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,却总是徒劳。心,沉在冰冷的水底,对岸的喧嚣模糊不清。随之而来的,是生理上的强烈不适:胸闷如巨石压迫,气短得仿佛溺在深水,总有一股无形的郁结之气死死卡在喉咙深处,吞咽不下,吐之不出,堵得人几欲窒息。为了片刻的逃离,为了麻痹那噬骨的痛楚,酒精竟成了我唯一的“解药”。我沉溺于杯中物,只为换取短暂几小时的混沌与遗忘。那段日子,我近乎酗酒成瘾,兜里但凡摸出皱巴巴的四块钱,也要毫不犹豫地走向小卖部,换回一瓶苦涩的啤酒,让那冰凉的液体灼烧过喉咙,带来片刻虚假的安宁。
整日浑浑噩噩,如同行尸走肉。明知中考的号角已然吹响,逼近眼前,我却依然放任自己在无意义的娱乐中沉沦、消磨。这看似荒谬的逃避,根源在于那无法承受的巨大落差。我固执地认为:如果命运不能赐予我如那几个月般持久、纯粹的快乐,那我宁愿一切如旧,回归那乏善可陈却也安稳的平淡生活。是的,就是那个人,那段短暂却璀璨如烟花的快乐时光,让我交付了全部的依赖,深陷其中,无法自拔。然而,正当我沉浸于这虚幻的天堂时,变故骤然而至,天堂轰然塌陷……这从云端跌入泥沼的落差,如同心脏被生生撕裂,我孱弱的肩膀,实在无力承担这沉重的坠落。
时间并未因我的痛苦而驻足。毕业季如期而至,像一阵无情的风,卷走了最后的熟悉与念想。我甚至……连远远望见他的机会也彻底失去了。昨日,中考的最后一科铃声终于敲响,紧绷的弦骤然松弛。我走出考场,没有预想中的解脱或狂喜,迎接我的,是巨大的空虚和席卷而来的疲惫。人群散去,喧嚣落幕,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,安静得只剩下心底那空洞的回响。今天,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,那熟悉的、沉重的伤感又一次精准地攫住了我,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清晰、更汹涌。毕业的离别与中考的终结,非但没有成为痛苦的终点,反而像揭开了尚未结痂的伤疤,将那份被暂时压抑的失落与迷茫,加倍地暴露在空气中,痛彻心扉。